竹枝苑的腊梅开得正艳。</p>
"小主您瞧，尚宫局送来的冬衣料子。"</p>
绯桃展开一匹月白云锦，暗纹竟是莲叶田田，"说是陛下特意吩咐的。"</p>
宋枝意指尖抚过锦缎，忽然在莲花蕊处摸到粒硬物。</p>
银剪挑开丝线，半片金箔裹着麝香粉簌簌而落。</p>
"去取前日太后赏的紫参来。"</p>
她将金箔投入茶汤，看着水面浮起萧字印记，"云裳的尸首，该从冷宫井里浮出来了。"</p>
辛嬷嬷掀帘进来时，带着股刺骨的寒气："翊坤宫那位今早摔了药碗，太医院说贵妃得了心疾。"</p>
宋枝意将浸透麝香的锦缎扔进炭盆，"萧家送来的梅花盆景，可摆到西偏殿了？"</p>
话音未落，外头传来瓷器碎裂声。</p>
那盆精心修剪的绿萼梅摔在阶前，泥土里赫然埋着染血的绢帕。</p>
"奴婢该死！"洒扫宫女跪在雪地里发抖，"这花盆底子松，奴婢一碰就......"</p>
宋枝意俯身拾起绢帕，熟悉的凌霄花绣样让她瞳孔微缩。</p>
这是三日前皇帝赏她的贴身之物，此刻却沾着云裳身上的香粉。</p>
"传话给内务府。"她将帕子递给辛嬷嬷，"就说本主梦见云答应诉冤，想请宝华殿的师父诵经。"</p>
暮色四合时，皇帝踏着积雪而来。</p>
宋枝意正用金匙搅动香炉，炉中飘出的青烟在空中凝成莲花形状。</p>
皇帝伸手欲揽她入怀，却被一缕异香呛得后退半步。</p>
"爱妃换了新香？"</p>
"是南诏进贡的龙脑香。"</p>
她将香灰撒在缠枝莲纹盏中，"陛下可记得围场那夜，臣妾用的也是此香。"</p>
皇帝神色骤变，腰间玉佩突然坠地。</p>
宋枝意弯腰去拾，发间银簪恰到好处地挑开他袖口——</p>
三道新鲜抓痕泛着紫红。</p>
"陛下受伤了？"</p>
她惊呼着取出青玉药瓶，"这是臣妾用梅花雪配的紫草膏......"</p>
"不必。"皇帝猛地抽回手，却在触及她冰凉指尖时放缓语气，"今日早朝，萧御史递了请罪折子。"</p>
宋枝意将药膏涂在他腕间，状似无意地擦过伤痕："臣妾昨夜读《南华经》，见着泉涸鱼相与处于陆一句，倒想起云裳妹妹了。"</p>
窗外突然传来喧哗，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雪夜："冷宫枯井发现女尸，身上系着...系着莲贵人的香囊！"</p>
"陛下明鉴。"</p>
她声音清泠如梅上雪，"臣妾的香囊自三日前便收在紫檀螺钿匣中，钥匙由辛嬷嬷贴身保管。"</p>
皇帝的目光落在她发间微微颤动的白玉梅花簪上，那是他昨日刚赏的。</p>
簪头雕着的五瓣梅与颈后胎记重叠，恍惚间又见十二年前围场雪夜里，少女用帕子裹着草药为他止血时，垂落的发丝间也是这样一抹红梅。</p>
"呈上来。"</p>
他抬手时，腕间的紫红抓痕刺痛了宋枝意的眼。</p>
司礼太监捧着的鎏金托盘上，湿透的香囊泛着诡异青光。</p>
宋枝意忽然起身，发簪不慎扫落案上茶盏。飞溅的茶水泼在香囊上，金线绣的凌霄花竟褪成靛蓝色。</p>
"陛下请看。"</p>
她拾起香囊轻嗅，"此乃暹罗特供的夜光锦，遇水变色。上月南诏进贡时，萧贵妃娘娘特意讨了三匹说要裁制舞衣。"</p>
皇帝瞳孔微缩，想起那日梅园里萧贵妃的孔雀裙遇烟变色的场景。</p>
"更蹊跷的是这香。"</p>
宋枝意指尖挑开香囊暗扣，捻出些淡紫香粉，"龙脑香遇麝香则成剧毒，臣妾今日熏的正是龙脑。"</p>
她转身指向炭盆中未燃尽的锦缎，"那料子里掺的麝香，怕是有人要一石二鸟。"</p>
话音未落，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。</p>
辛嬷嬷押着个浑身湿透的小太监进来："老奴在井边逮到这孽障，他怀里还揣着萧家别院的火漆印。"</p>
皇帝手中的茶盏骤然捏碎。</p>
瓷片割破掌心，鲜血滴在宋枝意月白裙裾上，绽开数点红梅。</p>
她慌忙用手帕按住伤口，却被反握住手腕。</p>
"疼吗？"他拇指抚过她腕间昨日留下的淤青。</p>
宋枝意垂眸浅笑："陛下当年中的狼毒箭，可比这疼多了。"</p>
这话如投入静湖的石子，激起皇帝眼底波澜。</p>
他突然打横抱起宋枝意往内室去，玄色大氅扫落案上梅瓶。殷红花瓣纷纷扬扬洒了一路，恰似十二年前围场那夜纷飞的大雪。</p>
五更天时，宋枝意披着茜色软烟罗靠在窗前。</p>
辛嬷嬷无声无息地出现，将一枚染血的玉扳指放在妆台上："小顺子咽气前吐出来的。"</p>
宋枝意就着晨曦细看扳指内圈的萧字刻纹，忽然轻笑："贵妃娘娘当真心疼她三叔，连太仆寺少卿的私印都舍得拿出来作局。"</p>
"陛下已命羽林卫围了萧家别院。"</p>
辛嬷嬷为她篦发的手顿了顿，"太后方才传话，让您申时去趟慈宁宫。"</p>
窗外传来扫雪声，宋枝意望着镜中颈间新添的红痕，慢条斯理地系上珍珠领扣："嬷嬷觉得，今日翊坤宫的梅花可还开得好？"</p>
宋枝意抚过妆匣中那枚龙纹玉佩，眼底掠过一丝讽意。</p>
当年她在围场雪地里捡到这块玉佩时，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要靠它来换君恩？</p>
"更农的旨意先压着。"</p>
她将玉佩系在梅枝上，"去请陛下晌午来用膳，就说......"</p>
她指尖抚过颈间红痕，"臣妾新得了盒上好的螺子黛。"</p>
窗外腊梅簌簌落下几瓣，恰掩住墙角一闪而过的黛色衣角。</p>
宋枝意望着那方向轻笑，萧贵妃安排在竹枝苑的眼线，该换个更聪明的来了。</p>
"小主您瞧，尚宫局送来的冬衣料子。"</p>
绯桃展开一匹月白云锦，暗纹竟是莲叶田田，"说是陛下特意吩咐的。"</p>
宋枝意指尖抚过锦缎，忽然在莲花蕊处摸到粒硬物。</p>
银剪挑开丝线，半片金箔裹着麝香粉簌簌而落。</p>
"去取前日太后赏的紫参来。"</p>
她将金箔投入茶汤，看着水面浮起萧字印记，"云裳的尸首，该从冷宫井里浮出来了。"</p>
辛嬷嬷掀帘进来时，带着股刺骨的寒气："翊坤宫那位今早摔了药碗，太医院说贵妃得了心疾。"</p>
宋枝意将浸透麝香的锦缎扔进炭盆，"萧家送来的梅花盆景，可摆到西偏殿了？"</p>
话音未落，外头传来瓷器碎裂声。</p>
那盆精心修剪的绿萼梅摔在阶前，泥土里赫然埋着染血的绢帕。</p>
"奴婢该死！"洒扫宫女跪在雪地里发抖，"这花盆底子松，奴婢一碰就......"</p>
宋枝意俯身拾起绢帕，熟悉的凌霄花绣样让她瞳孔微缩。</p>
这是三日前皇帝赏她的贴身之物，此刻却沾着云裳身上的香粉。</p>
"传话给内务府。"她将帕子递给辛嬷嬷，"就说本主梦见云答应诉冤，想请宝华殿的师父诵经。"</p>
暮色四合时，皇帝踏着积雪而来。</p>
宋枝意正用金匙搅动香炉，炉中飘出的青烟在空中凝成莲花形状。</p>
皇帝伸手欲揽她入怀，却被一缕异香呛得后退半步。</p>
"爱妃换了新香？"</p>
"是南诏进贡的龙脑香。"</p>
她将香灰撒在缠枝莲纹盏中，"陛下可记得围场那夜，臣妾用的也是此香。"</p>
皇帝神色骤变，腰间玉佩突然坠地。</p>
宋枝意弯腰去拾，发间银簪恰到好处地挑开他袖口——</p>
三道新鲜抓痕泛着紫红。</p>
"陛下受伤了？"</p>
她惊呼着取出青玉药瓶，"这是臣妾用梅花雪配的紫草膏......"</p>
"不必。"皇帝猛地抽回手，却在触及她冰凉指尖时放缓语气，"今日早朝，萧御史递了请罪折子。"</p>
宋枝意将药膏涂在他腕间，状似无意地擦过伤痕："臣妾昨夜读《南华经》，见着泉涸鱼相与处于陆一句，倒想起云裳妹妹了。"</p>
窗外突然传来喧哗，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雪夜："冷宫枯井发现女尸，身上系着...系着莲贵人的香囊！"</p>
"陛下明鉴。"</p>
她声音清泠如梅上雪，"臣妾的香囊自三日前便收在紫檀螺钿匣中，钥匙由辛嬷嬷贴身保管。"</p>
皇帝的目光落在她发间微微颤动的白玉梅花簪上，那是他昨日刚赏的。</p>
簪头雕着的五瓣梅与颈后胎记重叠，恍惚间又见十二年前围场雪夜里，少女用帕子裹着草药为他止血时，垂落的发丝间也是这样一抹红梅。</p>
"呈上来。"</p>
他抬手时，腕间的紫红抓痕刺痛了宋枝意的眼。</p>
司礼太监捧着的鎏金托盘上，湿透的香囊泛着诡异青光。</p>
宋枝意忽然起身，发簪不慎扫落案上茶盏。飞溅的茶水泼在香囊上，金线绣的凌霄花竟褪成靛蓝色。</p>
"陛下请看。"</p>
她拾起香囊轻嗅，"此乃暹罗特供的夜光锦，遇水变色。上月南诏进贡时，萧贵妃娘娘特意讨了三匹说要裁制舞衣。"</p>
皇帝瞳孔微缩，想起那日梅园里萧贵妃的孔雀裙遇烟变色的场景。</p>
"更蹊跷的是这香。"</p>
宋枝意指尖挑开香囊暗扣，捻出些淡紫香粉，"龙脑香遇麝香则成剧毒，臣妾今日熏的正是龙脑。"</p>
她转身指向炭盆中未燃尽的锦缎，"那料子里掺的麝香，怕是有人要一石二鸟。"</p>
话音未落，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。</p>
辛嬷嬷押着个浑身湿透的小太监进来："老奴在井边逮到这孽障，他怀里还揣着萧家别院的火漆印。"</p>
皇帝手中的茶盏骤然捏碎。</p>
瓷片割破掌心，鲜血滴在宋枝意月白裙裾上，绽开数点红梅。</p>
她慌忙用手帕按住伤口，却被反握住手腕。</p>
"疼吗？"他拇指抚过她腕间昨日留下的淤青。</p>
宋枝意垂眸浅笑："陛下当年中的狼毒箭，可比这疼多了。"</p>
这话如投入静湖的石子，激起皇帝眼底波澜。</p>
他突然打横抱起宋枝意往内室去，玄色大氅扫落案上梅瓶。殷红花瓣纷纷扬扬洒了一路，恰似十二年前围场那夜纷飞的大雪。</p>
五更天时，宋枝意披着茜色软烟罗靠在窗前。</p>
辛嬷嬷无声无息地出现，将一枚染血的玉扳指放在妆台上："小顺子咽气前吐出来的。"</p>
宋枝意就着晨曦细看扳指内圈的萧字刻纹，忽然轻笑："贵妃娘娘当真心疼她三叔，连太仆寺少卿的私印都舍得拿出来作局。"</p>
"陛下已命羽林卫围了萧家别院。"</p>
辛嬷嬷为她篦发的手顿了顿，"太后方才传话，让您申时去趟慈宁宫。"</p>
窗外传来扫雪声，宋枝意望着镜中颈间新添的红痕，慢条斯理地系上珍珠领扣："嬷嬷觉得，今日翊坤宫的梅花可还开得好？"</p>
宋枝意抚过妆匣中那枚龙纹玉佩，眼底掠过一丝讽意。</p>
当年她在围场雪地里捡到这块玉佩时，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要靠它来换君恩？</p>
"更农的旨意先压着。"</p>
她将玉佩系在梅枝上，"去请陛下晌午来用膳，就说......"</p>
她指尖抚过颈间红痕，"臣妾新得了盒上好的螺子黛。"</p>
窗外腊梅簌簌落下几瓣，恰掩住墙角一闪而过的黛色衣角。</p>
宋枝意望着那方向轻笑，萧贵妃安排在竹枝苑的眼线，该换个更聪明的来了。</p>